第47章 如果结婚能行,我想试试

“只是轻微脑震**,为什么还不醒?”

“……精神极度焦虑的情况下,身体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他睁不开眼,身体仿佛被装在一个很大的套子里,迷迷糊糊,偶尔能听见嗡嗡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陌生,另一个声音让他本能想躲。

但是那个吓人的声音追着他,不停喊他的名字,一声声“小溪”,仿佛催命的惊雷。

后来,渐渐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头很疼,有时候像针扎,有时候像钝刀在磨,他更害怕醒过来了,甚至心里模模糊糊起了期盼,就这样永远睡下去,再也不醒来,不知道爷爷和爸妈会不会来接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真的见到了爷爷。

他知道在梦里,但他还是很开心。爷爷坐在门前的躺椅上,还和以前一样,似乎在等他放学。他开心跑过去,嘴里喊着“爷爷”,心里开心得不行。

可是爷爷突然抬起头来瞪着他,很生气的样子,吓得他停下了脚步。爷爷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冲着他的面门抬手一扬,嘴里喊了一声:“回去!”

沙土进到眼里,又疼又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嘴里唤着“爷爷”,慢慢睁开了眼。

“小溪,”魏启东已经守了几天,这会儿看着人终于醒了,立刻俯身过来唤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魏启东的样子有些憔悴,穿着白色家居服,脸上焦急的样子情真意切,看起来温良无害。姜小溪动一动眼珠,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小溪,你摔伤了,没有大碍,只是昏睡了几天。”魏启东解释,“当时……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让你受伤。”

姜小溪还是呆愣愣的模样,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我想回家。”他漆黑的眼珠动也不动看着魏启东,嘴唇动了动,用气声又重复一遍“要回家”。

魏启东断定他还未完全清醒,因为正常状态下的姜小溪是不敢说这话的,他为此吃过苦头。

其实就算是别的什么话,现在姜小溪也很少说了,他好像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只是迟钝地坐卧行走,用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形式,拒绝和魏启东交流。

“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带你回去看看。”魏启东面色平静地说,“你身体不大好,要好好养一养。”

姜小溪缓缓眨了眨眼,两只手抓住被子,很慢很慢地,像一只怕事的蜗牛,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魏启东一只手搭在被子上,沉默应对着姜小溪不加掩饰的抗拒。

两个人已经走进死胡同,互相拉扯着想要对方妥协,魏启东强势蛮横,姜小溪消极抵抗,受伤的从来都不止一个人。

养了一个多星期,姜小溪头上拆了纱布,额角上留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圆圆的,像个小太阳。

姜小川心疼地摸一摸,几次欲言又止。他不傻,哥哥和魏启东之间有问题,他每次回家,哥哥尽管在笑,但很不开心,他看得出来。

“你从云城一声不吭就走了,姜小溪回到家,自己一个人偷偷哭。”离返校还有一个小时,姜小川背着书包,站在院子里,突然停下脚步,冲跟在他后面的魏启东说:

“他胆子小,没什么安全感,但从一开始认定了一个人,就一根筋走到底。那时候他整夜抱着你的被子发呆,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守承诺离开,可又不敢出门。”

“他不敢出门,不是害怕自己怎么样,是怕你身不由己,怕给你添麻烦。后来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你,临走前和我说,只要大鱼还记得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不管和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他都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放弃。”

“可是……我觉得他现在想放弃……我了解我哥,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对他的,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有钱有势,要什么都有,一个姜小溪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是我哥,所有人不爱他我也会爱他。”

“你不爱他,你直接说,我跟我哥绝对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你要是爱他,你就别那样欺负他。”

“行吗?”姜小川咬着唇,青葱少年已经有了点大人的样子,他很少说这么些话,实在忍不住了,才来质问魏启东。

半大少年说不出什么深刻或者难听的话,但是越简单的质疑越直击人心。

魏启东站在原地,像在思考,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姜小川又说,“但是如果大鱼还在,看到姜小溪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跟人拼命。”

“可是大鱼不在了,”姜小川喉咙发紧,眼眶泛红,一字一句地说,“他还有弟弟,他要是再受伤,我也会跟人拼命。”

这一天,接送姜小川的车已经开走了很久,魏启东还站在院子里。他倚在门廊上,抽了一地烟头,方姨来喊了他两次“该吃午饭了”,他才回去。

那之后,言城又来找过他两次,见面都是在公司,他没像之前那么态度倨傲,两个人之间也没再那么剑拔弩张。但魏启东依然强势,姜小溪是他的,这个是原则和底线问题,在这个基础上有些事可以商量,一旦过了线就一切免谈。

他忙碌的间隙常常会想起姜小川的那两句话:“如果大鱼还在”“可是大鱼不在了”。

类似的话姜小溪以前也说过,他不爱听,甚至大发雷霆。可当这两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尤其是最熟悉他俩经历的旁观者姜小川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把刀楔进心脏,将那些丑陋又真实的痛苦,鲜血淋漓地带出来,掉了一地。

他终于肯正面认知这件事:他不是大鱼,大鱼把小溪捧在手心里,而他把小溪拖进了深海里。

可他依然做不到放姜小溪走。

他每天回到卧室,看到缩在床角的一小团时,每天在餐桌上,看到因为他一个眼神不得不喝下半碗粥的人时,他就立刻坚定决绝地告诉自己,哪怕面前这人行尸走肉,只剩一具躯壳,也要留在他身边。

入秋之后,首府华人商会的老会长卸任,新会长一职几经波折,被李既白收入囊中。

李既白手握鸿百和望合两大集团,又和首府政圈高层关系要好,会长一职早就意有所属。其实,商会一直以来都分成两派,一派以支持李既白的新生力量为首,涉猎范围也多是这几年势头正猛的商业地产、新能源和创新科技等。另有一派则是以魏家为首的老牌资本,本来魏启东算是李既白的强劲对手,但魏启东最近似乎无心此事,连流于形式的商会竞选都不见动静。

“要带他去吗?”魏玄拿着烫金的邀请函,问站在窗边想事情的人。见对方不答话,他又绞尽脑汁搬运着自己少得可怜的恋爱经验,劝着人,“东哥,你这跟现场官宣有啥区别?慢慢来就好了,何必这么急?”

魏启东没看他,若有所思。

“大家本来就在传,你是为了那谁,”魏玄卡了一下,看了一眼魏启东面色如常,才又说,“为了那个林深嘛,才放弃会长竞选。现在,你又要带着别人官宣,估计大家都会说……”

说你魏启东脑子进了水,为了一个两个的男人净干一些成年人不该干的事儿。

当然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来,顶多腹诽两句。

爱情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个屁,偶尔放一放,轻松一下,也就算了。这个不行换那个,到了点儿找个正儿八经的人结婚,能不能过得长久那不再考虑之内,身家不贬值、资产不缩水、再想方设法钱生钱壮大事业,这才是正事。

之前李既白为了个林深,把老祖宗留下的产业都卖了,转手全给了人,还去国外领了证,签了婚前协议,如果自己死了或者是分手了,不但望合,连鸿百都要被林深带走。

这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他甚至怀疑李既白被人下了降头,才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来。可现在来看,他东哥也似乎也在向着这条路靠拢。

他猛地摇摇头,嘴里说着“使不得”,心里想着应该不至于。

魏启东是谁?他可比李既白的心黑多了。

林深好歹跟着李既白十几年,救过他的命,也是实实在在打心眼里爱着他。只要李既白没问题,林深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可是姜小溪呢,虽然他也救过魏启东,但两人时间毕竟短,感情基础深浅先放着不说,后期他东哥还干过那么多糟烂事儿,姜小溪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魏玄这会儿满脑子计算得失,方方面面都替魏启东考虑到了,丝毫没有姜小溪才是弱势群体的自觉。

“他来了,陪过我,做过承诺,再要走,这不行。”魏启东说。

他原先那些留人的方式——强硬的手段、金钱的**、感情的牵绊,软的硬的,真心的假意的——在姜小溪这里通通失效。

这让他渐渐生出一些不愿意承认的无助来。

“如果结婚能行,我想试试。”魏启东看着魏玄,说着肯定的话,语气上却泄露出一丝不确定,如果结婚能留下姜小溪,他愿意给出婚姻。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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