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乔春野收养的小奶猫,白天就寄放在瑞德医院的附属商店,看店的秦玲是个热心肠,主动替她照顾。

她跟周楚楠先后脚进门,远远便听到秦玲的招呼声:“又来啦?还带着朋友?”

她点头应道:“秦阿姨好,这位是我同学,周楚楠。”

秦玲约有四十岁,是瑞德的老员工,身材微胖,脸上略带皱纹,笑容和蔼,她转向周楚楠,招呼道:“同学你好,看你长得有点面熟啊。”

周楚楠摇摇头:“我第一次来,您肯定认错人了。”

“哎呦我这记性,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

“你们年轻人玩吧,我不当灯泡啦。”秦玲说完便踱回柜台前,拿起手机兀自刷了起来。

乔春野看着周楚楠,目光颇为诧异:“你爸就在这儿工作,你平时不来玩吗?”

“医院也不是玩的地方吧。”

“那你家里有养宠物吗?”

“没养,”周楚楠顿了片刻,“怕影响我学习。”

“你觉悟好高啊,”乔春野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周楚楠成绩好,家境优渥,长得也帅,在学校里八面玲珑,不仅女生崇拜他,就连老师也格外器重他,推举他当学生干部,听说他很有希望拿到特招名额,不用高考就能升上名牌大学。

学霸开挂的人生,令她望尘莫及。

周楚楠见她呆住,又问:“你的小猫在哪里?”

乔春野脸一红,急忙抬手指向墙角:“在这里。”

角落里的地板上摆着一只纸盒,盒子里垫着柔软的毛巾,两层毛巾之间露出一个小小的耳朵尖。她蹲下身,拎住上层毛巾的角,小心翼翼地掀开,巴掌大的小猫就露了出来。

几天过去,小猫又变了一副模样,身体表面挂起一层细细的绒毛,像初雪后的地面似的,眼睛微微睁开两条细缝,瞳孔呈现灰蓝色,细瘦的四肢陷在毛巾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周楚楠眨眨眼:“这是布偶猫吗?”

“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一眼就认出来了,不像没养过猫的样子啊。”

周楚楠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就……耳濡目染嘛。不过你这只布偶猫都没长毛,光秃秃的,像个小皮囊。”

“它还小嘛,小动物刚出生都这样,没有毛,丑丑的,长大以后就会变好看了。”

“原来如此,”周楚楠仍然神情凝重,“可它的眼睛怎么是灰的,该不会有基因缺陷吧,我听说很多品种猫都有基因缺陷。”

“应该不是,我查过了,小猫刚出生的时候眼睛没发育完全,要两三周以后才能才能完全张开,它妈妈的眼睛是蓝色的,它以后肯定也是蓝瞳。”

“喔。”周楚楠将信将疑。

小猫还不会走路,侧趴在盒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微微挪了挪身子,前腿小幅度蹬动。

“还挺灵敏的嘛。”周楚楠感慨。

“是啊,已经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了,你想摸摸它么?”

“可以么?”

“嗯,动作轻点,它才刚出生,很脆弱的,万一骨折就糟了。”

“好。”周楚楠伸出食指,用指尖搭在小猫头顶,轻轻抚弄。

小猫摇头晃脑,发出啼哭似的细碎叫声,突然抬起爪子,毫无征兆地挠向周楚楠的手背。

周楚楠差点跳起来。

“啊,你没事吧?”乔春野慌忙把箱子抱开:“没想到它这么小就会挠人了。”

“没事,”周楚楠收回手,苦笑道,“我一直都不招小动物喜欢,习惯了。”

“算了,等它长大一点再给你摸吧。”

“嗯,不着急。”

他低头瞥了一眼小猫,眼里露出一丝嫌弃,很快便移开视线,转而东张西望。

乔春野的心思还在小猫身上。她重新蹲下,把手指伸过去,轻轻戳碰小猫的鼻尖。小猫动了动,伸出两只前爪抱住她的手,用舌头舔她的指甲盖。

她恍然大悟:“原来小家伙不是挠人,而是饿肚子了,在求人喂奶呢。”

“喔,那你快喂它吧,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乔春野去从冰箱里取出羊奶,跟秦玲打过招呼,用店里热饭的微波炉加热之后,灌进专用的喂食器。

几天过去,她已是轻车熟路,小猫也很信任它,趴在她的膝盖上,前爪抱住奶瓶,大口啜吸。

小动物憨态可掬的模样将她笑了,但她很快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还没给它取名字。

养猫手册上说,要想宠物记住自己的名字,对主人的呼叫做出反应,最好从小开始训练,不能拖得太久。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说道:“周楚楠,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想给小猫取个好听的名字,但横竖也想不出来。”

周楚楠挑起眉毛:“要我来取吗?”

“是啊,你文采好,取的名字肯定很好听。”

“它是公猫还是母猫。”

“是女孩子。”

周楚楠定睛端详篮子里的小猫,眉头微皱,嘴唇抿成一条线,露出专心思索的神情,乔春野偷看他的侧脸,心头竟涌起阵阵涟漪。她想,不论他取了怎样的名字,她一定会欣然采纳。

但周楚楠犹豫再三,还是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取。”

乔春野愣住了:“为什么?”

“你是它的主人,取名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你自己来。”

“好吧。”乔春野见周楚楠别开视线,难掩脸上的失落。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车喇叭响,一辆高级的黑色桥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露出刘叔的脸。

周楚楠应声上前,从车里接过一个塑料袋,转身交给乔春野:“快拿去交差吧。”

“哇,太感谢了!”乔春野面露喜色,“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有好几套卷子等着我呢。”

“那好,”乔春野愣了片刻,又补充说,“学校里再见。”

“拜拜,明天见。”

周楚楠说完,便转身离开商店大门,边走边抬起手摆了摆,背影从容轻盈。

乔春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他,直到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恍然回过神,拿着药快步返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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