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晓接过检讨书说，那我重写吧，一定要写好。

山晓又埋头写起来。写完，认真看了一遍，认为该说的话都说，就拿着写好的检讨书去找大队长。

山晓来到大队长办公室，站在门口大声喊，报告！

路铎在办公室里回答，41进来吧！

山晓就推门进去了。大队政委安永凡、副政委礼杰都在大队长的办公室里，正在研究山晓的问题。

山晓见三位大队首长都在，就说，大队长，政委，副政委，我的检讨已经写好。我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请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说着，就把检讨书递到了大队长手里。

路铎快速地看了一遍，说，41，你明天要在中队会上、大队会上做深刻的检讨，然后听候处理。

山晓问，大队长，还能让我飞吗？

路铎说，这要看你改正错误的态度和决心。好啦，先回去吧。

山晓在大队长的话语中听了一线希望，给三位大队首长敬了一个军礼，回答一声，是！然后转身走出了大队长办公室。

第二天上午，一大队各中队分别开会，进行飞行纪律整顿。大队长路铎参加了四中队的会议。山晓首先在会上做了检讨。说着说着，竟捂住脸，泣不成声地哭起来……

下午，飞行一大队召开整顿飞行纪律会议。团长孙凤树、团政委江大权和团参谋长邢温凯都出席了会议。三位团首长同时到场，使会场的气氛空前紧张、凝重。

还是山晓首先做检讨。山晓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是心里没底，怕被停飞。

然后，中队长周大江和飞行教员候德山也在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往自己身上揽了不少责任，说山晓犯的错误是他们工作失职，放松了要求，希望团首长和大队首长给自己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也给山晓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今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之后，大队长路铎会也做了深刻的检讨，也在揽责任，说自己管理大队不严，请求团党委给自己处分，请求团首长给山晓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团长孙风树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首长对山晓的空中违纪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然后话锋一转，说，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并不是要把人一棒子打死，云云……

山晓从团长的讲话中，听出了希望。

最后，团参谋长邢温凯宣布团党委对山晓、路铎、周大江、候德山的处理决定：给山晓同志行政警告处分；给路铎同志、周大江同志、候德山同志通报批评。

山晓听到这样的处理决定，知道自己又能上天飞行了，鼻子一酸，眼睛就模糊起来。他握紧拳头，在心里默默对自己发誓说，山晓啊！记住这次深刻的教训吧，永远也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特技飞行训练结束后，山晓和同学们又投入到紧张的编队飞行训练中。山晓报着一种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决心投入飞行训练，更加刻苦努力，无论是双机基本队形飞行、双机疏开队形飞行，还是双机简单特技飞行，都掌握的又快又好，都在全大队第一个放单飞，这让山晓又找到了“起落航线”和“特技”飞行时的感觉。但这时的山晓因为经历了那起空中违纪事件，受过行政警告处分，比那时成熟了，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飞行的道路很长，会遇到很多想不到的事情和困难，不像从前那样一飞好了就飘飘然，走路的姿势都与众不同。

昭通的秋天姹紫嫣红，非常迷人。当飘香的果实结满枝头时，山晓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周大江、候德山做山晓的入党介绍人。一大队第一批党员，总共发展两人，另一个就是同乡战友莫玉生。

巧合的是，入党宣誓这一天，竟是山晓十八周岁的生日，这更让山晓觉得意义非凡。

山晓在发展新党员大会上宣读入党自愿书，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终于加入了伟大的中国**。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我从十三岁就开始不懈努力，整整用了五年时间，今天终于扑进了党的温暖怀报，终于成了无产阶级先锋队中的一员，我感到无尚的光荣和幸福！我要把党做为我人生漫长道路上的罗盘，永远跟党走！不回头！为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不息！

这一刻，山晓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永远也使不完的力量，力量的源泉就是对共产主义的伟大信仰和追求……

山晓入党宣誓的第二天，S航校校部给二团发来指示，全团停飞十天，搞专题政治学习，内容是认真学习、深刻领会、坚决贯彻落实邓老同志“军队要整顿”、“军队以准备打仗为纲”的重要指示。

大队政委安永凡一直想着山晓父亲山友言写给大队首长的那封信。山晓的妈妈去逝已经快一年了，开始是家里瞒着山晓，现在是大队瞒着山晓。安永凡心里常常感到愧疚，总像一块心病似的。前段时间飞行训练安排的那么紧张，不能让山晓回家，瞒着山晓也实属无奈之举。眼下校部决定停飞十天搞专题政治学习，终于有了飞行的间隙，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干脆就让山晓趁这个空当回盛京老家看看父亲，快去快回，尽量不耽误下个课目的飞行训练。安永凡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队长路铎说了。两位大队首长一拍即合。

路铎说，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呢，总瞒着山晓也不是事呀！正好这两天校部的运五飞机有训练任务，就让山晓搭乘运五飞机到昆明呈贡机场，我再和团空调室联系一下，看看空W军独运大队的伊尔十四有没有到北京的飞行任务，顺便搭个便机，这样能节省不少路途时间，保证不影响下个课目的飞行。

安永凡说，太好啦！太好啦！还是你办法多，赶紧联系，争取今天下午就让山晓离队探亲。

山晓正在羽毛球场上和丁晓威打羽毛球，打得异常激烈，难解难分，大汗淋漓。四中队长周大江走过来，表情冷峻地说，41，大队安政委找你有事。

做为大队政委，越过好几级，直接找学员，是很少见的事。山晓和丁晓威都一愣。

山晓问，啥事？

周大江犹豫了片刻，才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大江竟对山晓保密。山晓从周大江冷峻的表情中似乎预感到什么，把羽毛球拍递给丁晓威，就向大队政委安永凡的办公室跑去。跑到门口，成立正姿式，大声喊，报告！

安永凡在办公室里回答，请进！

山晓推门而入。大队长路铎和大队副政委礼杰也在安永凡的办公室里。三位大队首长一齐把目光对准了山晓。山晓问，政委，您找我有事？

安永凡一脸平静地说，是。

又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封信说，这是你父亲在起落航线训练期间写给我们大队领导的一封信，当时飞行任务太紧张，怕影响你飞行，就没给你看。现在有时间了，你坐在这里看看吧。

山晓听了这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急忙坐在办公桌前阅读父亲的信——

尊敬的飞行一大队首长：

我是山晓的父亲。我家有个特殊情况想和大队首长说一下。

山晓参军去部队的前几天，他母亲被医院确诊为肝癌。为了能让晓松安心在部队学习飞行，别想家，别想妈妈，我和他母亲决定不告诉山晓。山晓很单纯，走那天一点也没看出来母亲有病，是高高兴兴离开家的。

去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四点五分，山晓去云南路过盛京，事先写信打电报，嘱咐我和他妈妈一定要去车站看他。我和他妈妈都非常想儿子。但她妈妈已经病危，天天便血，连病床都下不来，流着泪一遍一遍地看着儿子的信和电报，却不能去看儿子一眼……

山晓一边看一边流泪，信纸上滴满了泪水。看完信，山晓悲痛欲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失声恸哭起来：妈……妈……我和妈妈……

山晓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大队政委的办公室，几位大队首长都在这里，急忙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声，把脸埋在办公桌上，发出“啊啊”悲泣声，肩膀也跟着不停地抖动……

安永凡、路铎、礼杰看到这情景，心情非常难过，眼睛里都有亮东西在闪。

许久，山晓的抽泣声小了下来，肩膀也不抖动了。安永凡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山晓的肩膀。

山晓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对安永凡说，政委，我想请几天假，想回家看看我妈我爸。

安永凡说，校部已经特批你探亲了。找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山晓忽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政委，什么时间出发？

安永平面向路铎：大队长，你跟41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