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你怎能,那么狠呢

那批军火弹药的数量足够打一场小仗,林施与如此下血本,花了大价钱,为的就是不想再与东西两家将势力割据一边,他的目的,从很早开始便是要称霸整座城,现在时机各方面已经成熟。指使苏毅出面,一方面是为了看他的潜力,一方面则也是为了明哲保身,若然真出了什么事,苏毅就是最正当的替死鬼。

是夜,黄浦江边灯火通明,一架运输货物的私人轮船缓缓靠岸。见此景,早已等候在四周暗处的小喽喽已经蜂拥而上,将一个个箱子往外搬。苏毅有些紧张,额头有细密的汗,第一次出这样的任务,若是搞砸了,他和苏里大概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花天酒地的富家子依然歌舞升平,平民小百姓则是早早哄玩小孩儿上床睡觉,周围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箱子已经成功搬下了三分之一时,突然有人朝着船只大喝一声有埋伏!撤!

苏毅不明所以回头,发现竟是周继之,男人不看他,只是脸色沉着地命令那些人将搬下来的货物重新载到货船上,驶离黄浦江。而货船刚刚离开消失不见踪影,一大队穿着青黄色军装的士兵已经踢踢踏踏的到达。

周继之迅速地伸出手猛地将苏毅拉至一边的高箱子处蹲下,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不出。双方僵持有半刻钟之久,军队领头的似乎久久不见有收获,终于悻悻然撤走。

那是苏毅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就算以前是枪林弹雨,也没有惧怕过。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死了,但林施与出于道义也会帮他照顾苏里。只是这次不同,若是将林施与的这宗大生意搞砸了,后果可想而知。他心有余悸地对周继之道谢。

上次是救了阿里,现在救了我,周继之,我好像一直都在欠你。

周继之却无所谓地耸肩笑笑,先前在赌坊无意间听带头的说晚点在这里有只肥羊要捕,感觉有些不好,特意来看看,果不其然是你。

男子的脸上写满了感激,希望以后有机会,将这个人情还回来。

站起身,周继之随手拍了拍山上挨着的尘灰,大家同为一主谋事,各方面都担待着是应该的,如果今天换做是我,你也会过来报信的,不是么?所以毋须介意。

闻言,苏毅慎重点头,大恩不言谢。

回到林家的时候,林施与还躺在主厅的太师椅上饮茶,虽然看似淡定自若,实则心里在敲锣打鼓。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他怎么也睡不安生。苏毅一进去,林施与即刻坐直了身,却一眼就发现了苏毅背后的周继之。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苏毅看出他的顾忌,急忙开口。

对不起老爷,使出有变,途中遇到埋伏。但货物没有丢失,全靠继之来通风报信。

闻言,林施与的重新躺回椅子上,微眯眼,仔细打量着周继之。对方也抬起头,与他对视,处变不惊的模样。

通风报信?林施与在心里冷哼,周继之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年轻时候想要某样东西,就是这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先前在各个关口,林施与早已经打点了该走的关系,现在苏毅来告诉他突然遭遇埋伏,并且是周继之恰好出现通风报信。整件事情必然与他脱不了什么干系,只有苏毅这头脑简单的二愣青才会如此相信他。

果然,论野心论计谋,苏毅还是比不上的啊。

林施与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端在手上的青瓷茶杯也缓慢的旋转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见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久久都没有没有说话,苏毅再次低头,承认错误请求惩罚。语毕,林施与才慢悠悠的开口。

不怪你,毕竟这么大一件事交给你去做,实在是有些吃力,只要货物安全就好。

那,老爷的意思是?

没有再继续同苏毅说话,林施与转而将目光停在周继之身上。半晌,他淡然地将杯子往梨花木案上一放,交叉着手叫周继之的名字。

此次货物关系重大,苏毅一个人大抵有些勉强,你也去帮帮手。

周继之则微微点头,义不容辞。

与苏毅一同步出大厅,却在门口碰上林未然,还未换下白天的装束,应该是无聊逛了一圈回来。看见来人,苏毅的心情一下便有些好,冬日夜晚的风很刺骨,对方却只在外着一件粉碎花外套。他伸手要脱自己的外衣,林未然却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伸手阻止。

不用了苏毅哥,我马上就回房间的。

男子解衣裳的手才停下来,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簪子,试过么?喜欢么?

林未然摇头,就因为太精致了,舍不得戴。

这样简单的谎言,却让苏毅轻而易举地相信,他微微笑,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周继之却道要先回房间,林未然便也跟着催促苏毅和周继之一起走,接着进了屋子。周继之走在苏毅前方,低头,表情隐在暗夜里,若有所思。

还真是受欢迎呢,林未然。

第二天在赌坊,安小笙问周继之情况怎么样,却只得来对方一句准备好,你的血路之旅开始了。

因为那批军火被及时撤走,为了避风头,林施与和卖家通气重新约定了时间地点。行动那天,周继之与苏毅一同坐上小汽车准备离去的时候,林未然却从雕花大门处奔至车前来,趁门还没有关闭,一下子跳上了车。苏毅惊讶,而周继之则淡定的盯着她,启唇。

下去。

女生原本就性子固执,语气异常坚定。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知道你们要干什么,那天你们和父亲的谈话我全都听见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想去。

周继之不与她理论,只一如始终地重复那两个字,下去。苏毅也怕她此去会受伤,伸手要去拉,不料却被林未然一个侧身闪开,她盯着周继之一字一顿地说。

周,继,之,我得看着你。

此言一出,周继之才终于缄默不言,他是知道的,林未然或许喜欢他,但不见得这种喜欢,已经达到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受伤的程度。既然她要跟,就跟着吧,反正他此刻对她无暇顾及。

到达约定的地点下了车,眼前是一栋废弃的大楼,在荒郊野外。安小笙得到消息后,带了人埋伏在周围,以防有意外发生。

走进去,腐朽的霉味便开始侵入鼻子,林未然不自觉用手捂了几下鼻端,周继之却表情正常。而因为有她在,苏毅显得特别小心,绑手绑脚。结伴着朝里大概走了5分钟,终于有人说话,是暗号。苏毅将口号对出来,一道墙突然碎裂开,几人闻声往那边望,才发现这大楼里居然有一个密室。

成堆的箱子摆放在一行人的身后,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黝黑男人,脸上有一条刀疤,他打量苏毅与周继之好几眼,然后发现了林未然,语气突然不正经起来。

哟,这次还带来个美女,是献给我虎爷的吗?哈哈!

林未然冷冷瞥他一眼,不做声,那自称虎爷的更加肆无忌惮。

这女人的眼神,老子喜欢!

说完就要上前去搂女生的腰,苏毅伸手要去将林未然护到身后,岂知林未然却挥开他的手往前一步,她趁机逮住对方伸过来的手,用了巧力往外折,下秒,全场忽听得一阵粗狂的嚎叫,和女子说话的声音。

管好你的爪子和狗嘴。

见此情景,虎爷的手下全都掏出枪来对准他们,一直在旁沉默的周继之才开了口。

虎爷,今天大家都是来办正事儿的,这可是我们林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您如此作为,只怕您和我们这些下人不好交代吧。

闻言,中年男人这才甩开手,狠狠看了林未然一眼,有些不甘心地喝令手下将抢收起来,接着抬了抬下巴,要求看钱。周继之随即将手里装钱的箱子打开,几秒后又合上,只容得外人瞥见纸币的颜色,语调镇定。

我们要验货。

苏毅将一大堆货物清点完毕,发现没有遗漏后,便回过身来对周继之点点头。接收到讯息,周继之才将手里装满了纸币的箱子甩在中年男人面前。对方一拿到手,立马撤退。安小笙在外面看见那一干人等走后,也带着人随即跟了进来,听周继之的吩咐将货物拉走转移到安全地方。转移到还剩下最后一点,只等着安小笙再回来跑一趟,周继之与苏毅林未然等人才提步往大楼外走时,却发现虎爷等人又出现在眼前。

中年男人将箱子甩在地上,破口大骂。

妈的,比原先谈好的价钱少了一半!老子是三岁小娃吗?!

闻言,苏毅惊讶,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林未然倒比他镇定,拿眼瞟了地下的皮箱,不发一语。周继之从他俩身后抄着手站出来,用谈论日常天气的口吻说话。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走下坡,生意难做,虎爷应该知道吧。我们家老爷与你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前几次已经让你占够了便宜,这一次就折个中当是回扣,也顺便做个顺水人情。

闻言,中年男人冷笑。

小伙子,生意不是这么做,这样做事,以后大家不用见面了不成?这长期买卖到底还做不做了?!

周继之却好像早已明了他要说什么,站在原地,姿势没有任何改变,就连声调都没有上扬一点。

据我所知,虎爷这次是拿着公家的东西私自出来做买卖吧,想吞够一笔钱然后脱离组织。你认为你们青堂会会放过你吗?不要说以后做生意,就算是活着打照面,都是不肯定的事。

未料到他竟调查自己,虎爷慌了神,他小看了周继之,不该这样大意的。

哦?你这样说的意思,摆明是要过河拆桥了。

周继之不置可否,只无所谓地耸肩,你愿意这样理解,我们也没办法。

这样的态度惹怒了虎爷,他迅速地从腰间拔出枪,对准周继之,背后的三个手下也分别掏出枪来指着苏毅和林未然。从一开始虎爷等人又回来的时候,林未然已经做好了轻易走不出去的心理准备,她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以当下人拿枪指着她的时刻,趁对方来不及反应,她已经侧身,一个花式的踢腿,潇洒地将对方受伤的枪支踢掉,几个跨步跃起,夺过那黑色冰冷的器具,转而指着虎爷,要他把枪放下。

周继之依然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淡淡扫一眼林未然,明明是很淡的一眼,林未然却看见了里面有某些情绪闪过。对方要她先放下枪,她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好哄,更加用了点力将枪口对上中年男人的脑门。

我数三声。

几方正僵持不下,苏毅趁那些小喽啰分散注意力时,也拔枪出来左右接连几声枪响,当场便解决掉两个无用的人。剩余一个为了躲避苏毅的攻击,急忙向旁边躲,却恰好无意间撞上林未然的肩,她步子一个不稳,虎爷已经抓紧机会箍住她,转而将自己手里的枪口指在女生太阳穴的地方。

刹那间,苏毅的瞳孔无限放大,情绪开始激动。

放开她!她要是有丝毫损伤,我要你不能或者离开这里!

他这样紧张,传递给虎爷一种抓对了人的讯息。刚刚那小子太从容了,从容得好像生命危在旦夕的人不是他自己。苏毅要走近,中年男人却开口喝道。

别过来!我一枪毙了她!回去告诉林施与,不把剩下的钱补齐,我就要他唯一的女儿陪着那些钱进棺材!

闻言,苏毅拳头握紧,却无可奈何,就怕一个不小心让林未然收到伤害。他转过身要往外走,周继之却一把拉住他。

去哪里。

当然是找老爷要钱!

不可能。

以为他出现了幻听,苏毅对上周继之的视线,却从对方眼里看见坚定。男人转过身,朝着虎爷的方向,再一字一句地重复。

不,可,能。

你想杀她的话尽管杀,不过我保证,你杀了她,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没那个命走出这座城。

掷地有声。

林未然被虎爷勒住脖子,有些出不了气,可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她竟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

不愧是,周继之呢。

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阻碍,不允许任何人挡在他追逐的途中,没有人能够成为威胁他周继之的人和东西。当时的林未然在想,为什么自从遇见周继之以后,她就经常莫名其妙遭遇这样的事情。上次是在赌坊,被他亲手挟持,现在是为了钱,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挟持,并毫无怜惜地字字珠玑,叫对方杀了她。可她竟然生不出一丝的恨意。

林未然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周继之叫她下车,她说要盯着他。是真的只为了盯着他不要他从中捣乱,还是其实是害怕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呢?可她喜欢上的,竟是这样一个冷血凉薄的男人。喜欢?当这个念头一出来,林未然都被自己吓了大跳,随即她又在心里认命般地对自己苦笑。

周继之,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我终究不得不承认。

听见周继之的话,虎爷捏住林未然脖颈的手更用了力,女生终于控制不住地咳出声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苏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知道再不行动,林未然就真的命在旦夕,毕竟惹急了的狗,是绝对会咬人的。想到这,苏毅甩开周继之钳制住自己的手,往外跑去。因为心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后方,最后被周继之一个扫堂腿摆放在地。

周继之顺手一把夺过苏毅的枪,起身的瞬间扣动扳机,解决掉了最后一个小喽啰。接着他用枪指着虎爷,气势凌厉地几大步逼近,中年男人便箍着林未然步步向后退。

别再动!真不想要这小丫头活命了是不是?!

周继之不再动,没有看男人,只是死死盯住林未然,恰好女生抬眼,视线与他交汇在一起。两人仿佛是隔着无尽的时空在回眸,一举一动,都在眼前清晰无比。周继之目光依然锁住林未然不放,突然他启唇,念了段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都是木头人……

他念得缓,一字一句,似乎就是要念给林未然听。

不能笑来不能动……

是那首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童谣,她曾经和周继之一起听过,还有那个若有似无的拥抱。忽地,林未然瞬间不再挣扎,安静下来。虎爷与苏毅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葫芦,直到周继之念出最后一句。

看看一……转身。

当转身两个字一锤定音时,所有人的耳朵里也听见了一声枪响,引起震鸣。同一时刻,林未然猛地闭上眼努力将头往右偏过到最大尺度。子弹从枪口发出,穿过气流,似乎还能听见破风的声音。

整个个过程只是几秒钟,却让林未然觉得过了一万年。她背后的男人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终于应声倒下,再也不起。根本没有人看清周继之是如何出手的,又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想过他敢出手。

苏毅不可置信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侧眼紧紧盯住周继之。男子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衬衣一角被细风翻起点点皱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便像个王者般,高贵与气势尽显,明明衣着是那样普通。

刚刚从虎口下逃生的林未然,也站在被挟持的原地没有动,只兀自抚上脖颈的皮肤,已经有些青。

在这之前,林未然预想过千万次,如果幸运地获救了的话,她要如何对付身后的中年男人。她要朝他开许多许多枪,踩在他的脸上骂“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碰我的脖子!”

可是现在她获救了,却什么也没有做。

她不动,她惊讶,她害怕。

果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丝毫不考虑,如果自己没有了解他的意思呢?又或者,她偏头方向是向左,那么结果会是这样?林未然不敢去想。周继之分明是在拿她下一场赌注,那首童谣,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记得,并能明白,也理所当然的去猜测,人在转头的时候下意识是往右偏。这所有的所有,仅仅只是他的主观臆测。

那过程中要是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那枚子弹现在穿过的,就是林未然的眉心。

她咬着下嘴唇,最后却只说出一句周继之,我讨厌你。

你怎么能……那么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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