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于神圣谎言的批判

有人认为,只要是以虔诚为目的的欺骗都是允许的,并且这还是一切教士阶层的理论。至于它为什么属于教士们的实践范畴,则是本文所要调查的对象。

但是,当哲学家们一旦有意识地用教士们那种说不出口的意图掌握对人的引导权时,他们就会立即擅取撒谎的权利。柏拉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典型的雅利安吠檀多派哲学家阐发了最精巧的双料谎言。因为,在一切主要论点上都存在两种体系的矛盾,但是,它们都是出于教育而互相取代、调解和补充的。某种体系的谎言理应创造出一种状态,然后使另外一体系的真理渐渐地为众人所了解……

真不知道教士们和哲学家们的虔诚谎言还要走多远?——随便问一句,他们的教育前提是什么?——为了满足这些前提,他们又会发明什么样的教条呢?

首先,从他们的角度上来说,他们必须具备权力、权威和绝对的可信度。

其次,他们必须完全掌握所有自然进程以及关于个人的一切都要以受法律制约的形式出现。

最后,他们也应具备广泛的、其臣属无法监视的权利。因为这是为彼岸,也就是“死后”准备的罚惩的标准——尽管预卜极乐之路的办法十分廉价。

他们不应该牢牢地记住自然进程这个概念。因为他们都是聪明、谨慎的人,所以他们允诺出现众多的结果,当然这些结果都要受到人们的祈祷,或自身法律的严格约束;同样,他们有安排事物的权力,但是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他们并没有将经验称做是智慧的来源,而是将启示,或“最卖力的忏悔仪式”看做是智慧的来源。

这样一来,就神圣的诺言原则而言,它与行为的目的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理性是看不到自然的目的的,因为目的的表现形式就是道德目的、履行法律、礼拜等。并且,它还与行为的结果有关系。人们常常将自然的结果说成是超自然的结果,而且,为了使结果更有安全性,而许诺给人以另外一种无法监督的超自然结果。

善恶概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创造出来的,它以一种完全摆脱了例如“利”、“善”、“对生命成长有利”、“对生命成长有害”等自然概念——当另一种生命被勾勒出来后,它甚至会与善恶直接为敌。

最终,著名的“良心”二字就在这种方法下被创造出了。“良心”即一种发自内心的声音,它的任何行为都不会依照行为的结果衡量其价值,而是以一些意图和与意图等值的东西为参考,也就是以“法律”来衡量行为的价值。

因此,神圣的谎言就是:1.凭空捏造出了一个赏与罚的上帝,他完全相信《圣经》,并且将教士们看做是他的喉舌和全权代表派;

2.存在一个生命的彼岸,在那里,为了使伟大的惩罚机器具有有效性,则要有一个灵魂的不死性;3.要拥有一颗人类的“良心”,把它当做确立善恶的意识,即意识到在这里说话的是真上帝,如果良心劝说人们接受与教士法典等值的东西;4.必须拥有一种能够彻底否定所有自然过程的道德,因为这种道德可以将一切现象贬低为受道德决定的东西;同时还要具有道德的结果,即赏罚观念。因为它是贯穿世界的东西,是唯一的力,而且是一切变幻的造物精神;5.要遵循这样的真理:它是现成的,通过启示而得出来的,并且同教士学说一致。因为真理仍然是在一个生命或另一个生命中一切健康和幸福的前提条件。

总而言之,道德为善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其代价就是取消了理性,将所有动机都简化成恐惧和希望,换句话说就是赏和罚;教士的监护,即一场谨慎庄严的仪式下,它要求表达出神性的意志;将虚假的知识植入良心,以取代研究和试验,就好像确定了的行为准则——事实上,它是对探索和奋斗精神的践踏。所以说,人们所能设想出的仍然是对他们自身最恶毒的残害,也就是所谓的要当“善良的人”。

其实,理性、智慧、敏锐、谨慎的所有遗产依旧属于教士们祈祷规范的基础,后来都被肆意贬低成了单纯的机械论。因为,它与法律共同具有的效力的东西变成了目的、甚至是最高目的。这样一来,生命将不会出现问题。全世界都被惩罚的观念污染着,如果说教士的生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完美性,那么生命自身就被人们看做是对生命的一种背叛,而且还会污蔑这种生命;教士的谎言此时都是真理,对真理的追求就是读经,这种方式则是成为神学家的途径……

“解脱一切罪孽”

人们常常谈起有关社会契约的“深刻的不正义性”。似乎这个人生来就处于有利情况,而那个人生来就处于不利情况的事实从来就是非正义的;换句话说,这个人天生就有这种特性,那个人天生就有那种特性的事实从来就是非正义的。从这些社会敌人中,最正直者的一方发出了一道谕令:我们自身所具有的我们所承认的、恶劣的、病态的、犯罪的特性,仅仅只是强者压迫弱者的必然结果;他们将自己的性格搬进了统治阶层的良心。人们威胁、暴怒、诅咒着,由于愤怒而开始变得有美德,不甘心成为败类和庸众。

这种姿态可以说是我前几十年的一项发明。它实际上就是悲观主义,或者可以说是愤怒的悲观主义。这里提出了对历史的审视要求,也就是将历史的宿命论外衣脱去的要求;承担责任的人即罪人的要求可以在这身外衣的后面、在宿命论里面找到。原因就是这将涉及以下事实:人类需要罪人。所谓的败类就是各种颓废者背叛了自己,而且需要牺牲,目的是要保留自身所渴望的毁灭的欲念。他们为此就需要权利的外观即理论,按照这个理论,他们能够将自己的生存以及生活状况等统统转嫁到某个替罪羊身上。而这头替罪羊也许就是上帝——由于怨恨的存在,在俄国,这类无神论者比比皆是——,要么说社会制度,要么说教育与课程,或者犹太人,或者高贵者,或者各种类型的善良败类。“生于欢乐是一种犯罪。这是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将另外一切人的继承权从他们手中剥夺下来,还将他们推在了一边,打成恶习者,甚至罚他们做苦役……我怎么能够对成过悲惨生活表示出赞同呢!然而,一定会有人赞成这样做的,否则或许将无法存活……总之,愤怒的悲观主义为了给自己创造安全舒适的感觉,他们发现了承担责任者——复仇……连老荷马都说,报复比“蜂蜜还香甜”。

有人认为,一种理论如果不得到理解,那么就会受到轻视,从而产生基督教的成分。它就潜藏于我们的血液之中,这就使得我们能够对有些事物宽宏大量,也仅仅是因为它们从很远的地方就散发出一种基督教的气息……社会主义者全体站了起来,本能地向基督教发出了呼啸,这算得上是他们最为精到的聪明才智了……我们要感谢基督教,因为现在我们已经习惯于“灵魂”、“不死的灵魂”以及灵魂单子这些迷信概念了,而这些本来是待在别的什么地方的,仅仅是偶然才来到这种或那种环境的东西,如今投胎下凡到“尘世”,后来才变得“有血有肉”了。可是自身的本质并未因此被触动,更谈不上受到限制了。在灵魂看来,社会的、亲缘的、历史的关系只不过是机会,或许是尴尬局面;不论怎样,灵魂也不能称之为是这些关系的作品。人类就是被这种观念变成了超验的东西;根据这种观念,个人就应该将一种荒谬的重要性附加在自己身上。

事实上,从一开始,基督教就向个人宣战了,它以仲裁一切的法官自居,早已将自大狂妄变成了义务。它因此要使一切暂时的、有条件的事物具有永恒的权利!什么是国家、社会、历史法则、生理学!变易的彼岸性,所有历史学中的不变物统统在这里发表演说,永恒和神性的东西在这里演讲:——它就是灵魂!

现代性血肉继承了另一种同样疯狂的基督教概念——“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这个概念中包含了一切有关平等权的理论原型。因为,人类用宗教语言结结巴巴地讲述平等的主张,后来又有人依据这个平等主张炮制出了所谓的道德。怪不得人最后要郑重其事并且实际地对待这一主张了!——也就是通过政治、民主、社会主义、愤怒的悲观主义的方式。

在所有能够找到承担责任者的地方,也能够搜寻要复仇的本能。几千年来,这种本能一直主宰着人类,以致所有的形而上学、心理学和历史观念,然而只要属于道德范畴的事物,都具有这种本能特征。当人考虑得愈加广泛的时候,带进事物的复仇病菌也会更多。通过这种方法,人类甚至使上帝都得了病,还使自己的整个生命都失去了原有的纯洁性:也就是通过人,将一切生活状态都归结为意志、意图、责任者的行为等。意志学告诉我们,这种杜撰不仅是对生理学最致命的篡改,而且其目的更是为了惩罚。惩罚所具有的社会功利性就是保持这一概念的尊严、权力、真理。要寻找那种意志生理学心理的创始人,应该到握有惩罚权的等级中,最先要到的应该是居于最老的社会团体首位的教士阶层:因为,这些人原本就想要为自己创造复仇的权利——他们原本是想为上帝创造复仇的权利。为这个目的,人被看做是“自由”的,同时一切行为都应被设想为情愿的,并且是起源都寓于意识之中的。然而,旧的心理学却被这种主张轻易地驳倒了。

当欧洲步入相反的运动,我们这些追求太平的人竭尽全力再次试图从世界上消除罪恶和惩罚的概念,致力于为心理学、道德、历史、自然、社会制度和特权乃至上帝本人清除污垢的时候,——我们最天然的对抗者就是那些复仇和怨恨的使徒们,尤其是那些真正愤怒的悲观主义者们;在“愤怒”的名义下,他们的污点变得神圣,由此组成了传道团体……为了使生存重新取得纯洁性,我们这些外人便想当思想更加纯洁的传教士:这种思想就是,每一个人都不会赋予人的特性,既不是上帝、社会、父母、祖先,也不是他自己,——每一个人对他人都没有任何过错与责任……没有能为此——即某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如此,他就诞生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环境中——承担责任的人。——幸亏这样的人还不存在……我们并不是永恒的意图、意志

和愿望的结果。因为我们就没有想要达到“完美的理想”,或“幸福理想”,或“道德理想”的愿望——我们同样也不是上帝失误的结果,想必上帝对此会感到不安。然而转嫁我们的存在、存在的地点、目的、意志,是没有的。首先,没有哪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因为对于总体,我们无法去评判、衡量、比较甚至否定!为什么不能呢?——这里有五个原因,可是都和谦逊而智慧的人相通。譬如,除了总体以外什么也没有……再说一遍,这是一个天大的祝福,它告诉我们一切生命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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