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茶话调研

第三百十四章 茶话调研

“神鹰”军团自1941年底离开根据地到大西南,出动了一个独立旅、一个华侨团、一个新四军特别纵队和“神鹰”特种部队共一万五千余人,与中国政府远征军一道在缅甸和日军血战数月,取得了歼灭日军两个师团,重创一个师团的巨大胜利,其中,“神鹰”特种部队多次深入敌后,打击日军补给线,为远征军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以陈际帆为代表的“神鹰”军团眼光长远,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了远征军将领的尊重,赢得了蒋介石的信任,更为自己赢得更多外援铺平了道路。

“神鹰”的入缅作战是“神鹰”由弱到强,由守转攻的重要标志,更是“神鹰”由单一的步兵兵种转向多兵种合成化大兵团的重要一步。

通过缅甸战场的锻炼,不仅让独立第一旅等部队获得了更多与日军作战的经验和教训,更重要的是,以陈际帆为代表的“神鹰”指挥官们得到了指挥大规模战役的经验。尤其是陈际帆,由于指挥的部队都是“神鹰”以外的番号,所以在此次大战中更多的学习了各部队协调、组织等经验,向一个优秀指挥官又迈出了更加坚实的一步。

世界一流的“神鹰”特种部队在缅甸作战中屡立奇功,获得更多的宝贵战机,他们创造性地使用了各种战术,袭击日军的坦克、烧毁日军粮草辎重、最值得记录的,是他们首次和航空兵合作,创造了这个时代首次空地协作空袭机场的光辉范例,经此一役,“神鹰”特种部队已经昂首进入世界最强特种部队行列,为“神鹰”,更为灾难深重的中国赢得了世界各强国的尊敬。

但是,“神鹰”的骤然发展壮大是在蒋介石暗藏祸心的情况下出现的,部队并没有做好更充分的准备,整个“神鹰”集团军中,可以和日军正面一战的部队不超过五万人,更严重的是弹药不足,虽然安徽的兵工厂在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大力发展,终因工艺、原料和设备等因素无法进行部队的自给自足。

“神鹰”主力部队武器来援庞杂,弹药口径五花八门,而且补给极为困难,这已经成为“神鹰”实施战略进攻最为严重的瓶颈问题。此外,“神鹰”虽然已经装备并训练了一个摩托化步兵师,有了一定数量的坦克,但是由于缺乏制空权和稳定的油料补给渠道,大大制约了部队的远距离机动作战。

而这些,都是刚刚回来不久的陈际帆和他的战友们亟待解决的问题。

休息了几天,连续和老钟、罗汉、邱瑞荃还有安徽专家委员会的知识分子们会面后,陈际帆终于和他的战友们又重新相聚,确切地说,是以开座谈会的形式聚会。

6月中旬的一天,阳光明媚,在淮南各独立旅团以上主官和负责部队情报、后勤等方面的上校以上军官齐聚一堂,在各种茶点、酒水的包围中开始拉家常。

这个主意当然是胡云峰想出来的,本来陈际帆想要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可胡云峰觉得他们这些领导阶层很久没有在安徽,根本就不了解安徽部队的具体情况,在这样环境下召开军事会议布置任务,势必会与现实情况相抵触,还是召开一次轻松的聚会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比较好。

毕竟是军队,上下级的界限还是很分明的。会议开始后,尽管陈际帆一再强调这只是非正式会议,目的就是听取大家对部队、对根据地建设、甚至是对个人前途的看法,可是没有那些个升任中将军长的军官发话,谁也不敢先站起来发言。

“老钟,”陈际帆点名了,“还是你先说说吧,你对根据地,对部队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咱们现在担着反攻的重任,你觉得我们还有那些欠缺,如何改进等等都可以说说。”

钟鼎城正准备站起来,陈际帆示意他不用,他的口才不怎么好,可是看问题也很尖锐,第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头,部队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三十万,但是这并不代表部队战斗力的提高,相反,由于我们在基层军官培养上跟不上部队的扩张,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呈现下降趋势。”

陈际帆微微点点头,老钟提的这个他是想到的。

“可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最严重的是新增加的部队已经多多少少参杂了其他的政治势力,这几个月我们的调查情况看,有这样几方面:首先是部队出现了山头主义倾向,第一类是以当初的民兵为主力的山头,比如当初小王庄的民兵现在已经成为部队的营、团级干部、他们自然而然抱成团,这个山头政治上比较保守,对于出动攻击鬼子不太热心,只想守着小王庄周边,他们大部分人打仗的目的已经变成了立功、升官、光宗耀祖。”

“第二类山头是各地保安团,他们由于加入‘神鹰’稍晚,而且数量很大,但只有少部分能进入主力部队战斗序列,其余的仍然是二流部队角色,这就产生了两个消极因素。一是部队的情绪多,士气低落,二是部队和地方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本该保卫一方平安的部队已经严重干扰了地方的行政。”

钟鼎城在“神鹰”中属于德高望重那种,他负伤的故事已经在根据地广为流传,他的话也没有人敢反驳,因为这几个月,钟鼎城做过仔细调研,是有发言权的。

“接着说。”陈际帆面无表情。

“最顽固的山头是我们这几个独立旅,尤其是以六个主力旅为主,因为平时驻防地很远,补充的兵员来自不同地域,部队之间很少合成作战,所以造成了谁也不服谁的情况,基层军官甚至在聚会的时候经常为了部队在那一次战役中离头功而争论。”

“山头主义,嗯。”陈际帆在笔记本上记下,“还有呢?”

政训处长王永举手,“好,老钟你先歇歇,老王说说。”

“军团长,哦不,总司令,我要补充的是,部队的纪律问题。”

“总司令这个词听起来怪别扭的,今后在座的诸位如果不见外,都可以叫我一声‘头’,我喜欢这称呼,老王你是干政工的,想必看法也是有针对性的。”

“经过去年以前的几场恶仗,日本人被打怕了,不敢来了,我们也赢得了宝贵的休整机会,可没有仗打部队的骄傲情绪开始滋生,认为我们天下无敌了,更可怕的是很多部队不知不觉开始凌驾于地方之上,触犯地方法规的事情层出不穷。”

“还触犯法律?不是有军纪吗?”

“军纪只能约束现役军人,可是他们的家属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形中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权阶层。地方上的法律对老百姓还有约束力,可对于军队毫无意义。因为警察本身就是军人转过去的。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际帆大声说道:“王处长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下面看见陈际帆面色不善,都不敢做声。

陈际帆忽然觉得自己不够冷静,这是座谈会,目的就是调研,如果提前发火,那这个会肯定是不欢而散,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陈际帆赶紧换个口气道:“这是座谈会,今天在会上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提,作为部队的带头人,我只有了解具体情况后才能为大家解决问题。说说吧,王处长讲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高绿林站了起来,“总司令,嗯,头,我承认这些都是事实,至少我们旅存在这种情况。可这是有原因的,起初弟兄们出生入死的时候,脑门子里就一个心思,打鬼子,可后来活着的弟兄开始有了追求,没媳妇的想说媳妇,成了家的希望能够有几亩薄田养家糊口,军饷这玩意虽然多,可总不能拿一辈子。我们旅的弟兄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提着脑袋在战场上耍了这么多年,只想置点田产让家人有个奔头,我觉得这没错。可是地方上把着地,好的要么被那些逃难回来的地主要了回去,要么就是被有钱的给高价买了,弟兄们急了,只能耍横的,头,弟兄们可不是明抢啊,弟兄们只是想平价买点安身之地。”

高绿林一说完,茶话会就热闹起来,很明显高绿林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是平心而论,士兵们的要求似乎也不过分。

七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人物都陷入了沉思,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陈际帆问:“部队不是已经由安置条理的吗?不管是阵亡、伤残还是退役,都会得到妥善安置啊。”

负责基层工作的李祥韬道:“头,现在的安置已经出现困难,首先是职位不够,部队打的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牺牲、致残的士兵军官也越来越多,可职位就这么点,更重要的是,那些个职位最多能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可谁不想过上好日子?那些从后方赶来的资本家、地主们凭什么就应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打鬼子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战士们流血牺牲、风里雨里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陈际帆转过头问邱瑞荃:“不是已经颁布了《军人安置办法》的吗?地方政府可以解决的啊。”

邱瑞荃苦笑:“头,您在我眼中是一个最优秀的军人,而且军事以外的很多方面也很出色,你们七位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可是你们还是太不了解中国的官场了。官员们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是地方经济,因为这样他们那一片就可以增加财政收入,可是对于军人的安置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没有,只有一纸文件约束,可这个文件只是单方面的义务,地方上要么扯皮推诿,要么草草安置了事。”

“不对啊,地方上的行政长官不是已经实现选举了吗?他们可是当地人选出来的?”

邱瑞荃苦笑,“头,我们都知道,您想改变官场恶习引入的选举制,可事实上,民主选举这东西在少数开展得早的农村确实不错,搬到城里就走了样,首先是我们的政治环境比较宽松,共产党、国民党还有各种如雨后春笋般成立的政团已经占据了选举资源,大量的精力被用在拉选票上,而真正需要去做的,尤其是那种长期化的工作反而每人做,而且百姓也不是很积极,除非他们能加入到这些组织里来。”

“那共产党方面呢?他们做了些什么?”陈际帆不相信共产党也不做事。

“客观地说,凡是共产党取得选举胜利的县,贪污、官僚等事情要少很多,可是共产党的大量精力是放在建立农会、工会、妇救会等组织上,对地方上的建设,尤其是对社会矛盾采取的还是斗争加宣传,不利于缓和整个社会的矛盾。”邱瑞荃的话很重。

这边苏靖威站起来道:“这段时间城里很多商人、作坊老板也在抱怨,说他们承受的税太高,而政府又规定了最低工资标准和福利,他们感觉经营压力很大。”苏靖威家本身就是搞轻工的,估计那些民族资本家会找到他说说话。

李祥韬立刻反驳:“比起那些工人,他们够可以了,很多逃难的难民没有土地,只能到城市里做工,可他们的薪水、待遇都非常低,要不是共产党那边组织起工会,恐怕情况会更糟。”

“好了!”陈际帆看到苏靖威要反驳,手一挥制止了。

下面鸦雀无声。

陈际帆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清清嗓子,尽量把语气放得缓和些:“刚才大伙说的,给人感觉是什么呢?乱?不,我不这么以为,任何一个社会总会有矛盾,我和参谋长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吧,我们之间也会有矛盾,关键是看这个矛盾的性质。在咱们安徽,各种阶层、各种身份各种思想的人聚在一起,没有利益冲突、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这些肩负着保卫国家重任的军人应该怎么做?是激化矛盾?还是多想想办法缓和矛盾最终解决矛盾呢?”

宋关虎道:“头,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打仗俺宋关虎不含糊,你让咱们去掺和那些事,干不来,真的干不来。”

“是啊,作为军人似乎可以置身世外,可是你们这些指挥上万部队的将军们总该关心一下自己士兵的生活吧,高师长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虽然处置方式有些激进,可我能理解。但如果放任下去,部队就会变成一群与民争利的团体、这个团体有枪有炮、在地方上自然是要风得风,莫说是几亩地,就是要人家的身家性命我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高绿林一下子站了起来:“总司令,您别这么说,弟兄们没有这个意思,弟兄们只是想给家里人解决后顾之忧。”

“你坐下,你说的实话让我们了解了实际情况,我要感谢你,部队要形成敢说实话的风气,敢说实话才能发现问题并及时解决。老高,你放心,不独是你四师,所有‘神鹰’官兵的问题我们都要解决。大家是希望手下的士兵打起仗来舍生忘死呢?还是趁你不注意就开小差,或者是抢劫比打仗更加积极?”

下面没说话。

“我们这些当军官的永远都要记住!无论你的指挥水平如何,无论你的装备如何,无论你的情报如何,仗是要靠千千万万的士兵去冲锋的!只有他们不怕死,战役才能有胜利的保证!”

下面都是带兵的,很明白这个道理,大伙纷纷点头。

“可他们怎么才不会怕死?靠督战队?靠我们这些当官的喊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号?抗日,抗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打跑了日本人,然后呢?回家去继续受苦受穷,那他们还抗什么日?不如去当顺民说不定还能混一碗饱饭。我们要想办法,要让战士们真正觉得,打鬼子就是保卫他自己的家业,就是包围他们的美好生活,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能继续教育他们,除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还要替那些没有枪炮的同胞消灭侵略者,最后才是上升到国家的高度。国家国家,有家有国,有国有家!”

陈际帆刚一说完,下面一片激烈的掌声,大伙都知道,总司令要动大手术了。

陈际帆挥手制止了大伙的掌声,“先别忙鼓掌,我在这里答应所有的军人,我们要努力去为他们谋福利,可是这并不等于说我们当兵的就高人一等,相反,任何部队都要遵守地方法规,不然军法无情!至于山头主义,我能理解,军人嘛,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怀有真感情这不假。可因此就排斥别的部队,这是一种小农意识!我和参谋长宋军长他们到缅甸去怎么打的胜仗?单单靠我们这一万来人,能消灭鬼子两个师团吗?如果不能和友邻部队团结协作,还打什么仗?你去进攻,可没有人给你保护后路,你就是孤军深入,你防守没有人保护侧翼,那你这个防守最后就要面临被包围的危险。你们都是经过血战过来的,你们好好想想,部队如果不团结,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在座很多都是从国民党那边过来的,对那边军队派系倾轧,互不支援的事情看得多了,在“神鹰”打得很多胜仗都是各支部队互相协作的结果,陈际帆说的这些很实在,大家深以为然。

“好了,国民政府给了我们三个军两个机械化师的编制,参谋总部决定,将这三个军和两个机械化师编成‘神鹰’第一集团军,担任向日军反攻的主力,本来我想以六个独立旅为基干编成,现在改主意了,包括三个军长之前指挥的三个旅在内,所有部队一视同仁。部队训练得好的,装备优先、待遇优先,那它就是第一集团军的主力部队,反过来部队训练毫无起色,这样的部队肯定是二流,只能先留在家里,如果还没有起色,就地解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刺激,当主力部队就意味着更多的军功,更好的装备和待遇。谁不想?

“不要高兴得太早,接下来我会找出一条好的解决方案,解决部队官兵的后顾之忧,但是你们这些带兵的,如果不能将部队变成虎狼之师,那就给我乖乖下课,不要让我亲自撤了你!”

“是!”

“好,散会!邱参谋长、李祥韬、王永处长、赵师长你们几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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