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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梁璞眼睛忽然睁大,她盯着刘谦说:“刘谦,真的是你吗?你终于来救我了。”

发现刘谦掐着自己的脖子,梁璞挣扎一下,奇怪地问:“为什么掐着我?放开我。”

本来刘谦以为梁璞疯了,看她忽然又正常了,刘谦心里的愤怒和隐藏的黑暗浮出了头,他微微一笑,说:“你死吧!”

说完话,刘谦在梁璞的肚子上打了一拳,然后夺下匕首,在她的左、右手腕上各割了几道口子,把她扔在地上。

“我没杀她,她死在僵尸手里。”刘谦阴沉地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次次被伤害,一次次被出卖,什么道德,什么友爱,什么互助,全都扔到一边,只有自己才是可信的。间接杀了一个人,刘谦的心里的黑暗更盛了一些,唯一的亮点是远在西郊的家人。

刘谦绕开僵尸,穿过树林,准备越过草地,跳到护城河里,可是周围的僵尸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向他围过来。

僵尸太多了,刘谦跑了半天还在僵尸的包围圈里,他只能选僵尸稍微少一点儿的地方突破,用斧头砍出一条路。

僵尸开始只有几十个,后来越来越多,足有上百个,仔细看僵尸是有区别的,有的样子和人差不多,只是身体上有一些血窟窿,行动缓慢,不协调;有的身上血窟窿很多,还有黄色、白色的脓液,但是脸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有些没有皮肤,全身上下都是模糊的血肉,上面覆盖着一层脓液,脸上也是如此,几乎看不出人样了,它们的行动比还保留人形的阶段协调很多,走路脚也不会在地上蹭了。

僵尸围了上来,刘谦开始一场最辛苦的战斗。

斧头乱舞、利爪横飞,分不清哪些是僵尸的血肉,哪些是自己的。血水让眼睛模糊了,浓重的腥臭味儿让嗅觉失去了功能,疼痛让身体麻木,流出的血让身体一点点失去力量。机械地挥动斧头抵挡,一步一步向前走,支撑刘谦坚持下去的是那条护城河,十米,九米,八米,每前进一米付出的代价都很沉重。

目标是只有一米远的离护城河,前后左右是数不尽的僵尸,可是刘谦却连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自己兴奋了。

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护城河堤,一只僵尸爪子却抓在了刘谦的胳膊上。拼着失去一条胳膊也要跳下去的信念,刘谦脚下用力一蹬,借着重力的作用跳了下去。

在护城河倾斜的河岸上滚了好几个圈,刘谦终于掉进了护城河里。

四月冰凉的河水一下子没过了头顶,被凉水一刺激,本来麻木的伤口疼了起来,张开嘴巴呼吸,河水又灌进了肺部。

刘谦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可是身体却做出了反应,因疼痛而抽搐,因窒息而拼命挣扎,挣扎着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脚踩不到实处所以胡乱扑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只是几秒钟,刘谦醒了,他发现自己下半身在水里,胸口以上在水面外,脚踩在淤泥里,一只手抓着河岸上的杂草,另一只手还握着斧头。

身边飘着好几个僵尸,还有一些已经顺着水飘走了,有几个僵尸正跳下来,但一接触到水就僵在那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之后就慢慢倒了下去,更多的僵尸在上面看着。

刘谦没敢停留,就这么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河堤上看不见僵尸了,他才停下来。

终于安全了,刘谦咳出一些血和水,向河岸上爬了一点,让腰也露出水面,梁璞那刀扎得很深,被水一浸一股寒气从那里升起来,蔓延到全身。

又歇息了一会儿,刘谦终于有时间、有力气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跳下来之前被僵尸抓住的那只胳膊被撕下了一大片肉,骨头都露在外面,骨头上也有几道爪痕,可见僵尸抓的有多深;从头顶到眉心有一道伤,脸上一道伤,左边脖子上一道伤,肋骨被敲了一下,背上有一个洞,肚子上横着一道伤,竖着一道伤,腰上被扎了一刀,屁股上、大腿上都有被撕掉的肉,脚上、小腿上被僵尸踩了很多个窟窿,还有更多的小伤。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了,这样也没死,我变成怪物了?刘谦苦笑,虽然跳到了河里,暂时没有危险了,可是这一身伤,走不到西五环血就该流光了。

刘谦想要处理一下伤口,可是上上下下这么多伤,该处理哪个?除了斧头就只剩下身上这一缕一缕的衬衣和撕成了几片的牛仔裤,怎么处理?

神哪,让伤口赶快好吧!无神论的刘谦叹口气,开始祈祷。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或者某种特殊的力量愈合的比较快,可是到底有多快他也不清楚,只能听天由命了,祈祷一下算是苦中找点儿安慰。

知道在水里血流的更快,刘谦本想爬到河岸上去走,可是这河岸是水泥砌成的,坡度很大,还有青苔,他走了两步又跌进了湖里。

不想再费事了,也为了安全,刘谦决定呆在水中央。护城河原本就是条臭水沟,所以也不深,只到他的胸口,走了一会儿,水又浅了点儿,只到腰了。

早春四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一直泡在水里,又流了那么多血,刘谦的体温已经下降了好几度,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这让他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只是全身上下伤口传来的阵痛、酥麻和瘙痒的感觉让他时不时醒一下。

怕自己就这么睡过去,刘谦开始唱歌,古今中外、通俗流行,他能想起调的、能想起词的歌都哼了一遍。

体温下降到一定程度,身体麻木了,疼痛、酥麻的感觉已经刺激不了刘谦的神经了,歌越唱越不成调,眼皮离得越近,刘谦的头开始一点、一点。

真的好饿,真的好累,好想躺下睡一觉,不行,不能睡,就睡一会儿,不能睡,一分钟,一分钟也不行……刘谦的大脑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强迫自己清醒,另一个声音遵从身体的召唤,想要休息。两个声音不相上下,刘谦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脚下踩到了石头一拐,刘谦惊醒了,他搓搓脸,赶走疲倦。再检查一下伤势,胳膊已经不流血了,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膜。仔细一看,薄膜之下血红的一片,肉眼能看见这红色的肉在微微颤抖,在慢慢生长,覆盖住骨头,长厚一点儿,看样子要不了太久就能完好如初了。摸摸脸和脖子,这两道浅一点的伤口已经完全摸不到了,下半身泡在水里,愈合的比较慢,但是能摸到一层膜,也开始在长了。

我果然是超人呀,思绪一跳,刘谦又想到自己住了一年医院,病危那么多次竟然也活过来了,是不是从那时候就成超人了呀?刘谦呵呵傻笑两声,伤口愈合的喜悦让他暂时脱离了周公的召唤,可身体除了疲惫,还有别的需求,饥饿再次向刘谦席卷而来。

刘谦只能看到伤口在愈合的表面现象,无法看到细胞级别的实质:细胞在快速分裂,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分裂成四个,四个分裂成八个,快速填补伤口。细胞的分裂速度是正常人类的一百倍,消耗的能量也是平常的一百倍,所以他才总觉得饿。

赶快回家吧,回到家就有吃的了,望梅止渴的方法也能用在这里,刘谦安慰自己。

刘谦抬头看了看,河堤上没有僵尸,更远的地方看不见,他很疲惫,也不想折腾,就沿着护城河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在刘谦看不到的遥远太空里,同步卫星正在默默收集他的照片以及身体机能参数。

疲惫、困倦、饥饿、疼痛、寒冷轮番折磨这刘谦,但是一定要回家的执着信念支撑着他,让他朝着家的方向缓慢移动。

沿着护城河走到西五环,上岸,观察,没有人,没有车,也没有僵尸,沿着西郊马路继续走,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东方的天空终于有了一丝亮色,这条路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护城河上来之后,刘谦就没有见到僵尸,现在快要进小区了,也没看见僵尸,只是整个小区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刘谦觉得有点儿心慌。

刘谦家住的是独栋别墅,他从宿舍逃出来的时候也没带钥匙,敲了好半天门都没有反应,刘谦觉得有点儿不妙,用斧头劈开门冲了进去。

劈开大门触动了警报,在警报声中刘谦扯着嗓子喊:“爸——妈——姐——”

还是没有人应声,闻一闻,有腥臭味儿,刘谦本来就很苍白的脸更白了,连嘴唇都成了白色。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朝血腥味道最浓的楼上走去,心口很疼,身体在颤抖,小腿也在颤抖,每上一级楼梯都是一种折磨。

终于走到了楼上,刘谦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向前走,牙齿在颤抖,血从牙印中渗出来,心脏也不再跳动了,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听不见声音,闻不到味道,只有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刘谦——是你吗?”

这个带着哭腔的沙哑女声让世界有了声音,它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之音,让刘谦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姐——”刘谦冲过去,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刘瑾,泪流满面,他哭着喊:“姐,我好想你。”

“谦儿,你终于回来了。”刘瑾抱着刘谦,大声哭出了声。

刘谦拍着姐姐的背,帮她顺顺气,问:“爸妈呢?”

刘谦这一问,刘瑾哭得更大声了。

刘谦其实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看出了这房间中的异样,可是他不愿意亲自去证实,也不愿意去承认,他骗自己一切都好。

刘瑾哭着指了指**。

撕心裂肺地疼痛让刘谦眼前一黑。

“刘谦,爸爸让我告诉你,男子汉要坚强。”刘瑾终于止住了眼泪,表现出了姐姐应有的样子,她抚着刘谦的头,哽咽地说:“即使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刘瑾擦下眼泪,接着说:“你回头看看,爸妈已经死了。”

刘谦僵硬着脖子,不愿意回头。

“你回头看看呀!”刘瑾又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爸妈那么想你。”

刘谦缓缓地转过头,每转过一个度数就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颈椎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直落在地上。

刘谦终于转过了头,爸爸和妈妈并排躺在**,尸体上面盖了一床被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刘谦没有勇气掀开被子,他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他哽咽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为什么会这样?”

刘瑾一边哭一边给刘谦简单的讲了下事情的经过:妈妈变成了僵尸,爸爸杀了妈妈,爸爸在变成僵尸之前自杀了。

讲完事情的经过,刘瑾拍拍刘谦的头,笑着说:“小家伙,真有本事,这么远都回来了,以后要比这更有本事,一定要活下去,刘家就靠你了。”说完话刘瑾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姐——”刘谦眼明手快地抢下了枪,惊异地问:“姐,你干什么?”

“僵尸是不是要吃人?”

“是。”

刘瑾拉开自己的袖子,说:“姐姐要变成僵尸了呀,姐姐不想伤害你,就像爸爸不想伤害我一样。”

刘瑾的胳膊上有好几个血窟窿。

“姐你不会有事的。”那几个血窟窿像黑洞一样吞噬了刘谦的理智,他搂住刘瑾,大声吼:“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想起梁璞那半清醒半疯狂时说起他的血有抗体,喝了他的血就不会变僵尸,刘谦拿起斧头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砍了一条口子,递到姐姐的嘴边,焦急地说:“姐,你喝我的血,喝了我的血就好了。”

刘瑾半信半疑,意识也有点儿模糊,就凑上去喝了几口,血进了身体,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她又多喝了几口。

看到姐姐喝自己的血,刘谦觉得很高兴,他以为自己能救姐姐。

刘瑾越喝越觉得舒服,意识里渐渐只剩下这个,除了血以外,人肉的味道更是让她意乱情迷,她张嘴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到了骨头,牙咯得一疼,她忽然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咬了弟弟一口,刘瑾慌忙后退,她喘着粗气,大声吼叫:“你离我远点儿。”

“姐,你多喝点儿呀。”刘谦又往前凑。

“走开——”刘瑾放声大哭,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走、开,姐姐、回不去了,姐姐、不想、伤害你。”

“你多喝点儿我的血一定有用的。”刘谦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姐姐,声音越来越大。

刘瑾撩开袖子,血窟窿已经很多了,还渐渐扩大,里面流出了白色的脓液。

意识更加模糊,想要吃肉的渴望更加强烈,刘瑾连忙拿起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姐姐不能保护你,但姐姐也不会伤害你,以后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一定要坚强哦。”

“不要!”刘谦冲过去抓住姐姐的手,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姐姐。

刘瑾全身上下都很疼,疼到她只想沉沉睡去,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伤害弟弟,她又勉强的清醒过来。

刘谦扑过来,刘瑾的鼻子里全是新鲜血肉的气息,她的嘴不听使唤,想一口咬住刘谦,可刚张嘴心口就是一疼,又缩了回来,她万分痛苦地推开刘谦,喊一句:“走开——”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脸上也有血窟窿,血在脸上蜿蜒爬行,牙齿长长了,嘴巴快要闭不上了,指甲也伸长了,枪掉了,手想要贯穿前面的人体,把心脏掏出来吃掉。

病毒侵蚀了刘瑾的身体,也侵蚀了她的思想,但二十多年共同生活的经历在她的心底刻下了很深的烙印,让她在这种时候还保留着一点儿自己的意识,她的声音已经很低沉了,她说:“姐姐最爱漂亮了,让姐姐在漂亮的时候死吧,等一会儿变成僵尸就丑了。”

“不要,姐。”刘谦还要阻止。

刘瑾握拳,在刘谦的肚子上打了一拳,然后抖抖索索地拿起枪。

指甲太长了,不好用,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头,扣动扳机的时候毫不犹豫。

“砰——”的一声,这一枪打中了刘瑾的头,也打中了刘谦的心。

刘谦趴在地上,头枕在手上嚎啕大哭,自从懂事以来他就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头晕了,眼花了,嗓子吼哑了,身体里的**全都从眼睛里倾倒出来,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开始是疼,疼到后来是麻木,然后是无依无靠的空虚感。

嗓子再也发出不了声音了,身体里的**也倒干了,从胸口的洞里涌进来的都是冷气,让刘谦冷到全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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