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倪星桥这人就是这样,小孩儿心性,不记仇。就像小时候,姚叙惹急了他,气得他追着姚叙打,扬言再也不跟他好了,结果第二天还是拎着一袋子零食去找姚叙一起吃。

“媳妇儿,我发现你是真的挺可爱。”姚叙手里转着笔,笑意盈盈地看着闷头吃双皮奶的倪星桥。倪星桥又不乐意了∶“管谁叫媳妇儿呢? 谁是你媳妇儿啊”

姚叙笑“那你管我叫媳妇儿也行,我不挑。”“神经病!”倪星桥瞪了他一眼,搭眼往下一看,惊讶地说,“你都做到这儿啦”

聊天的工夫,人家姚叙数学作业都写了三分之一了,倪星桥还抱着双皮奶在那儿吃呢。“你快点吃,吃完赶紧写作业。”

“我不写了。”倪星桥说,“我叛逆,今天我要抄你的作业。”

姚叙哭笑不得“你叛逆什么呢”

“跟‘灭绝’置气呗。”倪星桥说,“他没收我书,还罚我写了那么多题。我现在想起‘数学’这俩字都想吐。”

也是,今天倪星桥在数学的海洋里遨游到快淹死了,晚上还要写数学作业,已经应激了。“今天我要当个自甘堕落的混不吝。”倪星桥说,“你好好写,写完赶紧上交组织。”“你是我组织”

“我是你领导。”倪星桥拿腔拿调地说。

姚叙笑着哄他∶“行,你是我领导。不过就今天。今天歇歇,睡一觉明天起来可不能继续这样。”“明白。”倪星桥也不是真不懂事的人,“我不会真自甘堕落的,月考我还要赢你呢。”

回家前,倪星桥把姚叙写完的数学作业给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心满意足打算回去抄作业。

但他这人呢,除了自习课偷摸看小说之外也真的干不了什么坏事,一道题还没抄完,心虚得不行,最后还是自己咬牙切齿地写完了。这做人啊,道德感太强真是很累的。

这一天倪星桥做了太多数学题,导致他晚上做梦都在进行数学考试。整个考场就他一个考生,然而却有十个曹军围在他身边监考,吓得倪星桥早上醒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果然不能惹“灭绝”,那人会追杀到梦里。男人狠起来,真是杀人不见血。

因为噩梦,倪星桥早早就起床了,他可不敢继续睡了,生怕再梦见曹军。难得早起,天气还不好。

倪星桥吃早饭的时候看着乌云密布的窗外,问他妈“你说这种天气是不是不应该上学”“是。”他妈黄茜女士也忧愁地吃着早餐,“这种天气也不应该上班。”

倪海明端来牛奶,给两人一人一杯“这种天气就应该在家睡大觉。”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如果是平时,倪星桥肯定对他爸的话表示一百个赞同,但今天他可不想再睡了。

“睡什么睡!“倪星桥严厉批评他那还打着哈欠的父亲,“做人就不能积极一点吗”倪海明震惊,问老婆“你儿子疯了”黄茜也露出了同款惊讶表情“吃错什么药了这是咱家睡神能说出来的话”

倪星桥是谁啊? 那可是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大家最想做什么,刷地举手说自己最想睡觉的倪星桥“儿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倪海明伸手试探,想看看孩子是不是发烧烧坏了。

倪星桥∶“哎呀!我没事!我就是觉醒了,觉得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我年纪轻轻可不能那样埋葬自己。”

他说完,咕嘟咕嘟哝完了牛奶,拎着书包就往外冲。

“今天有大雨,别骑车了,你跟姚叙打车走吧。”黄茜扯着嗓子喊,“带着伞“知道了”

倪星桥说着知道了,其实根本没想着拿伞,还是他爸追出去塞给了他。

因为今天难得早起,倪星桥先姚叙一步下了楼。他跑去姚叙家,刚好看见对方从单元门走出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天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很压抑,但姚叙看见倪星桥的表情倒是很精彩。

倪星桥说∶“大早上就见鬼了吗”

姚叙走过来,使劲儿掐了一把倪星桥的脸,掐地对方滋哇乱叫。

“欠揍了你!”倪星桥说完,瞬间想起昨天姚叙跟人打架的场景,立刻收声,毕竟他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家伙。

姚叙不可思议地说“还真不是幻觉。”“幻觉什么呢”倪星桥说,“没睡醒啊”“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姚叙问他,“该不会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吧”

“神经病。”倪星桥耷拉着肩膀说,“梦见曹军了,吓得我醒了都不敢再睡回笼觉。”

数学,以及数学老师,是很多人学生时代的噩梦。哪怕是倪星桥这样成绩不错的学生也逃不过这种诅咒。

姚叙听了,搂着他狂笑。

“别笑了,赶紧走。”倪星桥说,“我妈说今天有大雨,让咱俩打车走。”

俩人打打闹闹地往小区外面走,今天夜班的戚美玲就站在窗户边看着。

她很少能看见儿子这么开朗的样子。

在家里,或者说在她面前,姚叙永远都是稳重的、懂事的、话少的。

她看着姚叙搂着倪星桥走出小区,心情有些复杂,她用力地搓着手指,总觉得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姚叙跟倪星桥还没到学校的时候雨就下了起来。坐在出租车上,倪星桥感慨∶“还好今天出门早,不然就这么堵车,铁定迟到。”

倪星桥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跟曹军八字不合,本来也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学生,结果到了曹军班上,三天两头挨罚,简直快成问题少年了。

他突然一把捏住姚叙的大腿“你说,曹军是不是真克我”

曹军是不是克倪星桥,这姚叙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倪星桥可能真的克他。

青春期已经对情情爱爱憎懵懂懂的少年,原本就对身边这人心思不单纯,突然被对方的手这么一捏,整个身子都绷直了。

仲夏时节,即便是雨天出租车里也开着空调。微凉的空气中,倪星桥滚烫的手心就隔着薄薄的校服裤子贴在姚叙的大腿上。

姚叙先是呼吸一滞,接着深呼吸了一下。他略显不自在地把倪星桥的手挪走“要不你今晚试试梦见我”

“我觉得行。”倪星桥对姚叙的心思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单纯得像个小傻子,“你晚上记得努努力,可不能再给曹军机会了。”

姚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倪星桥目光坚定地对他说“加油”加个屁的油。

姚叙叹气,转头看窗外。真要命。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因为突降的大雨,一中大门口堵车堵成了停车场,车与车之间的距离小得要命,中间还陆续有学生见缝插针地蹿来蹿去。

姚叙跟倪星桥下车的时候,车门都只能开个勉强一人侧身挤出去的缝。

姚叙先下车,淋着雨打开伞,再护着倪星桥下来。“我真像个尊贵的少爷。”

姚叙笑∶“可不是么,少爷您可慢点,地上都是水坑。”

他话音刚落,倪星桥一脚踩进了水坑里。白色的帆布鞋瞬间湿了个透,他懊恼“我是傻子吗下雨天穿帆布鞋

快被自己气死的倪星桥缩在姚叙的伞下跟着对方一起往校门口走,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会过得特别惨。

“救救救救命”

姚叙跟倪星桥刚到校门口就听见路里嚷嚷着跑了过来,那家伙没撑伞,已经淋了个彻底。

路里水蛇似的扭动着绕开前面的人,一头钻进了伞下。

三个大小伙子,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三人挤在一把小伞下,显得那把伞特别可怜。“你伞呢”倪星桥问。

“没带啊!”路里脸上都是雨水,“我爸妈都出差了,早上我出门就忘了这事儿。”

倪星桥见姚叙被挤得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了,赶紧掏出自己的伞丢给了路里“拿去拿去。”

路里如获至宝,一边打开伞一边说“你自己有伞怎么还蹭叙哥的这就是小情侣的情趣吗”“情趣个头啊!”倪星桥恼羞成怒,要不是因为正在下大雨,他肯定出去跟路里干一架。

三个人都湿淋淋地到了教室,哪怕是这种恶劣的天气,曹军也已经在教室门口“恭候多时”了。路里说“曹老师我今天没迟到”曹军“你还挺骄傲。”

路里嘿嘿笑着把伞撑起来放到走廊,靠窗那边已经摆了一排五颜六色的雨伞。

进了教室,倪星桥鞋湿得难受,趴在桌上念叨“我命休矣。”

外面大雨哗哗往下淋,上课的时候雷声轰隆,倪星桥看着窗外,觉得这天像是漏了。

虽然是上午,但教室还开着灯,有年头的教学楼,没有空调,夏天就只能依靠头顶上飞速旋转的电风扇。

教室闷得不行,大家也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姚叙那个好胜心极强的同桌竟然还没来。

到了课间有人把窗户打开,凉爽的风过着潮湿的空气进来,在“蒸笼”闷了许久的学生们直呼好爽。姚叙过来问倪星桥觉得怎么样,已经稍微适应了的倪星桥只是耸耸肩说“还行,正在鞋里养金鱼。”“咦!嫌弃!”路里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肩膀。三人正在说笑,齐韦宁背着书包走进了教室。路里小声跟倪星桥嘀咕“以后咱们要是迟到就学他,干脆第一节 课都不来了,也就不用罚站了。”姚叙跟倪星桥知道他昨天放学后被人欺负的事,这会儿特意盯着他看,发现齐韦宁脸上的伤清晰可见。

齐韦宁也看了他们一眼,没过多的反应。

倒是等上了课,姚叙回到位置上,齐韦宁突然说了句“昨天谢谢。”

姚叙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回应了一句“没事。”

其实姚叙想的是你应该去谢谢倪星桥,要不是那小子先冲了过去,我未必真的会出手。

他正回味昨晚倪星桥鲁莽又热血的样子,教室那边倪星桥一声响亮的“阿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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